泱泱汉朝,物华天宝,人杰地灵。汉画像石(砖),起于西汉,鼎盛于东汉,余波及于魏晋。它有雕刻和绘画的双属性,简约或繁缛,是现代浮雕的鼻祖,在美术形式上别具一格。汉画像石是汉代人雕刻在摩崖、宫殿、庙阙、祠堂、碑碣、墓室、石棺等建筑物上的装饰性石刻壁画。风情尽现的画像砖则是汉代砖室墓中用于装饰的一种模制的图画砖。画像砖以深、浅浮雕和线刻等形式表现各种画面。(从表现手法来说,汉画像砖与汉画像石十分接近,本文不做区分,简称汉画像)。汉画像题材丰富,内容生动,有天人神话、迎宾宴饮、男耕女织、乐舞百戏、屋宇建筑、出舆入辇、五畜杂禽、狩猎鱼捕、植物器皿、历史事件乃至于墓主人生前的生活场景。
东汉 双阙迎谒画像砖
“敦煌前的敦煌!(冯其庸)”在汉代人眼中,画像石属于“雕画”的一种形式,是超越建筑、版画及雕塑的一种艺术,在发展初期,与壁画的形式类似。清代金石学家黄易较早关注汉画像石,著名历史学家翦伯赞极力推许汉画像是“一部绣像的汉代史”。鲁迅、陈师曾、郑振铎、常任俠、李泽厚、冯其庸等诸多文艺名流均对无声的汉画像做过崇高的评价。随着成千上万新材料不断被发掘,现阶段的汉画像艺术研究,只有兼顾宏观与微观,才能深入、完整地理解写实、夸张、变形并举的汉画像的真实面貌与本质。它对研究汉代的政治、思想、经济、典章制度、风俗习惯、艺术、科技、体育、神学等各个方面都将产生重大影响,其研究价值不可估量。
黄宾虹藏汉印
“被发现”的汉画像尽管视觉元素缤纷多彩,著述浩繁,在美术界处于明星地位,可是由于长期“地下战线”,也可能由于宋元之后中国文人画逐渐占据主流,汉画像的原始之美、气质之美、音乐之美、力量之美、阴阳之美、技巧之美却始终没有得到较好继承和发扬光大。汉画像的相同于壁画、版画的特征似乎与文人画的写意色彩格格不入,反而日本的浮世绘倒是存在汉画像的影子(中国北方民间剪纸亦受影响)。再仔细探究,汉画像的“图案性”、规整性恰恰引起篆刻界擅长绘画的篆刻家的浓重兴趣,赵之谦、吴昌硕都有不自觉参照汉画像边款“造像”的个别印例(吴昌硕的“明月前身”边款),最具代表性而又绝对成功的是来楚生的肖形印创作完全汲取了汉画像的精华(包括刀味),形神逼俏之外技术含量极高,文化修养的优势更令他能学而升华、学而化之,终成一代肖形印之王。美术评论家李仲芳谓:“来楚生肖形印融汉画像、古肖形印为一炉,内容广泛,有生肖、佛像、禽兽、草虫、成语故事、新民歌等。”是至评。今天印坛摹仿汉画像入印者众,然而还是无人比肩来楚生,遑论超越了,其中来楚生把汉画像消解印化的关键本领一般是不容易偷学的,毕竟印章拥有自己的专属性,一定要有同化、雅化“它者”的功能,否则就是“机械化”操作的不入流。印坛将汉画像、汉瓦当与汉铜镜(图案)作为主要的肖形印创作借鉴对象无疑是值得高兴鼓舞的福音。结合汉画像再去看汉肖形印会明白其中的关联玄机,黄宾虹收藏的一枚白文汉道教两面印存世孤品非常珍贵(见黄宾虹藏汉印),几乎就是微缩汉画像,类似汉画像的肖形印往往交错着场景感,“唯我独尊”。
需要拈出的是,汉画像石或砖还存在少数纪年、榜题性文字,这些文字内容可补史载之缺,可作断代之证,可考墓主生平,可窥民情风俗,更可追溯汉字演变源流,通常价值比没有铭文的高,率性十足。苏州华人德书跋的一件东汉画像石题记文字达606字,系国内已发现或见于著录之汉画像题记字数最多者,现藏山东邹城博物馆。
近二十年书法篆刻界掀起了汉画像拓片题跋热,公藏私藏的汉画像拓片得到了前所未有的热捧,因为题跋要有学问要求,自然多方位加大了对汉画像的研究深度、广度。画家曾宓根据汉画像画面的艺术风格,以美术家的笔法“配书”也形成一道靓丽风景。但总的来说,书法出色、撰笔精彩、图文和谐的汉画像题跋仍是凤毛麟角。汉画像的“神秘”可能会在不断的“题跋”过程中慢慢揭开面纱,此书法篆刻家之幸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