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靡一时的民国月份牌

提起“月份牌”，恐怕老一辈过来人都会记忆犹新，它曾经以雅俗共赏的格调在上海滩风靡一时，成为海派文化的一个标识。

杭穉英 杏花楼 1939年

月份牌画源起

月份牌发祥于清末的上海滩。1843年，上海正式成为国际通商口岸，他的开埠时间只比香港晚了一年（1842年）。上海开埠的结果使得欧美大量资本输入上海，许多外国资本家纷纷在上海开厂设店，倾销商品进行广告的宣传。月份牌就是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应运而生。它是借鉴和运用了在中国最有群众性的民间年画中配有月历节气的“历画”样式，融入商品广告。由于月份牌是作为月历赠送的，因此，月份牌的本意是对时间的记录和提醒。

月份牌从绘画角度讲属于年画范畴，也是年画的一种创新形式，由于早期是作为商业宣传品附送的，融入商品广告，画上大多印上全年的月历节气。最初，财大气粗的“英美烟草公司”原先聘请的是英、美、日、德等外国的画家为他们的香烟绘制广告画，但外国画家绘制的广告不适合中国人的口味，广告效果并不理想，后来洋老板就到处物色中国画家，甚至以每月500元银洋的高薪聘请到到广告部工作。由外国厂商聘请中国画师设计的月份牌画，画面除了商品宣传外，表现的大都是中国传统题材的形象，或中国传统山水，或仕女人物、或戏曲故事场面等。后来则发展为画面以表现时装美女为主要形象。艺术手法上初以中国传统工笔淡彩或重彩作表现，后来发展为以西洋擦笔水彩细腻的写实手法作表现，色彩明净鲜丽。

早期的月份牌名家有周慕桥、徐咏青、郑曼陀、周柏生、丁悚、丁讷、丁云先等；之后有胡伯翔、谢之光、倪耕野、梁鼎铭、杭穉英、张光宇、张正宇、何逸梅、金梅生、金雪尘、李慕白、戈湘岚等。其中，不少画家开设画室，招募学生，如1923年，杭穉英建立自己的画室“穉英画室”；1927年，周柏生创办“柏生绘画学院”，同年金肇芳自办“肇芳画室”；1931年，金梅生建立了“梅生画室”；谢之光从学校毕业后，即在南洋烟草公司广告部工作，后任华成烟草公司广告部主任，他也开设画室，招收学生；1935年，杨俊生设立“俊生画室”。

月份牌的题材并不广泛，主要有仕女、娃娃、民间传说、戏曲人物、名胜古迹等，而以时装、古装仕女与娃娃为大宗，尽管也出现过一些反映汽车、飞机等时事新知的作品，但基本上没有男士的位置。月份牌的用纸有卡纸与铜版纸两种，早期多用尺幅较小的硬卡纸印刷，将历表印在背面，大尺幅的铜版纸成为主流以后，上下两端还镶有铜边，上端铜边居中穿孔，可以张挂，随出售商品免费赠送顾客。

不过，鲁迅对月份牌画有过批评，他说：月份牌的女性是病态女性，月份牌除了技巧不纯熟外，其内容尤为恶劣。这样的评论不少人认为过于偏激，应该讲，“月份牌”作为一种民族绘画形式记录着一个时代的历史与文化，是具有重要史料价值的。笔者在梳理中，发现以下大家为月份牌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月份牌画名家 

郑曼陀（1888-1961年）是烟草月份牌画的代表人物，中国广告擦笔绘画技法创始人，民国时最杰出的广告画革新者。原名达，字菊如，笔名曼陀。郑曼陀少年时师从王姓民间画师学画人像。他在杭州一家照相馆设立画室，专门承接人像写真，就是画遗像。

后来郑曼陀来到上海寻求新发展，开辟了一片新天地。郑曼陀他把从老师那里学来的传统人物技法与从书本中学来的水彩技法结合起来，慢慢形成了一种新画法——擦笔水彩法。先用灰黑色炭精粉作明暗层次，再加上水彩画的淡彩，所以他画的时装仕女，面部立体感强，色彩淡雅宜人，肌肤细腻柔和。为使画上人物“呼之欲出”，郑曼陀特别注意画人物的眼珠，使观众与画中人的视线接触时，产生“眼睛能跟人跑”的效果，顿时名声大振。

谢之光（1900-1976年）是现代海上著名书画家，民国时期以月份牌享誉大江南北，有“画坛怪杰”之称。别署栩栩斋主、白龙堂，浙江余姚人。谢出身于一个贫寒家庭。1913年全家跟随父亲来到了上海，谢自小喜爱绘画，天赋很高，14岁便从吴友如的学生周暮桥习人物画，打下了深厚的绘画基础。后被上海美术专门学校创始人张聿光赏识，列入门生指导学习西洋画，1916年考入上海美专接受正规学习，画艺突飞猛进。毕业后以舞台美术、商业美术设计为业，曾在上海福州路的天禅大舞台画背景，后来画月份牌、香烟广告，不久即成为闻名上海的广告画家。

1922年，他年方23岁，便出版了第一张月份牌《西湖游船》。由于构思与技法非同凡响，该月份牌在十里洋场大上海大获成功。南洋兄弟烟草公司为此捷足先登，把他请入公司的广告美术部门。之后，华成烟草公司出高薪请他担任公司广告部主任。期间，谢之光立即全身心投入月份牌的创作中，经他反复构思，数易画稿，终于亮出了精心绘就的烟标图案。标中女子面若桃花，风韵迷人，不仅征服了在场所有人的眼光，而且引领海上审美时尚。为此，华成烟草公司董事会当即拍板，把这款卷烟取名“美丽”。

杭穉英（1901-1947年）是民国著名月份牌画家，也是中国最早商业美术家之一。浙江海宁人，自小聪慧过人，才思敏捷。那时他父亲杭卓英在上海商务印书馆任印刷厂厂长的中文秘书，少年杭穉英便来到上海，考入商务印书馆图画部。1921年，杭穉英离开“商务”出来单干，一个人很辛苦，非常忙碌。1925年，他说服金雪尘（1904-1996年）和自己合作，迈开了组建团队的第一步。1928年，杭穉英的海宁同乡李慕白（1913-1991年）也来到穉英画室学习，他刻苦发奋，画技不断进步，尤以人物画见长，很快成为杭穉英最得意的学生。

这样，在1930年前后，杭、金、李这“穉英画室”的三人组成员正式确立，而且，一个是杭穉英的师弟，一个是杭穉英的嫡传弟子加连襟，关系非常牢靠；从特长来说，杭穉英视野开阔，人脉深厚，且有着十余年的绘画资历，总抓全局并主管月份牌内容的构思策划。金雪尘擅长山水风景，主绘作品的背景。李慕白年轻，精力充沛，又擅画人物，就承担最吃重的人物部分。作品最后再由杭穉英修改定稿。三人知根知底，画风接近，分工合理，可谓得心应手，自然力半功倍。

杭穉英秉性善良，为人厚道，口碑极好，他在画室中采取的分配方式是按劳分配，按件计酬，这是最符合月份牌领域工时和艺术相结合之特点的。从记载来看，穉英画室当时是采取按比例分成的方法来支付报酬的，杭穉英的儿子杭鸣时当时还只是一个尚未成年的少年（1948年，17岁），第一次加入穉英画室，做些边边角角的活，应该就是画些边框、背景之类的活，拿到的报酬是100元钱，应该很高了。按此计算，金、李二人拿的钱肯定更多，在当时完全应该是高收入人群了。

据估算，画室运营所绘制月份牌达1600余种，收入最高达到月可购买一辆小汽车，这样的收入可谓天文数字，不过画室迎来送往开销很大，特别是杭穉英对画室成员亲如己出，甚至在三十年代就组织大家赴普陀山游玩，这在当时也是极为少见的。1941年冬，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日军进占上海租界，曾以重金为酬，要他绘制月份牌。被杭谢绝，并从此搁笔，靠借债度日，改学国画以自娱。1945年抗战胜利后，始重操旧业，奋笔不已，二三年间把债还清。

1947年杭穉英因劳累过度，不幸患病辞世，上海出现了近千人吊唁的偌大场面。杭穉英去世后，他的两个主要合作伙伴，金雪尘和李慕白，不但没有离开单干，而且留在杭家继续绘制作品，仍一律署“穉英”，并正式打出了“穉英画室”的招牌，以帮助杭家度过这突如其来的难关。金、李二位为人善良感恩，从中可见一斑，但也因此可以想象，没有杭穉英平时的多加关照，待若家人，自然也不会有金、李两位后来的这感人一幕。

月份牌画拍场行情 

今天，月份牌已成为人们的美好记忆。特别是上世纪90年代艺术拍卖兴起后，“月份牌”原稿频频露面拍卖场，如在1996年纽约佳士得拍卖会上，来自世界各地的500余幅广告招贴画参加竞拍，其中一张30年代的《上海快车》月份牌画原稿，起拍价就达1.6万美元。国内拍卖“月份牌”大户是上海国际商品拍卖有限公司，该公司从1997年至今已拍卖了数十幅月份牌画原稿，其中周慕桥的一幅月份牌画原稿曾以3.3万元落槌；金梅生的《柳塘绮红》原稿拍卖价为3万元，《戏水》原稿拍至1.8万元，另一幅《抱狗的女人》原稿获价1.65万元；金雪尘的《木兰辞》原稿获价3.5万元；杭穉英的《彩楼配》原稿则被人以3.8万元收入囊中。

之后，受上海国拍影响，一些拍卖行也推出月份牌原稿，如2004年翰海拍卖会上，周柏生的《双燕飞》原稿获价3万元；2005年谢之光的《孔雀》原稿被北京荣宝拍出了132万元的成交价格，令人瞩目。2006年北京九歌推出的周柏生的《江东二乔》原稿获价3.52万元。

近几年，各地拍卖会上时有月份牌原稿亮相，2011年金梅生的《春夏秋冬仕女图》在上海国拍获价80.64万元；2014年谢之光的《桃花玉兰香》《绣像图》分别在上海泓盛以11.5万元和13.83万元成交；2020年郑曼陀的《仕女》在中鸿信以6.9万元拍出。

由于目前月份牌原稿的行情看好，印刷品的价格也水涨船高，所以市场上充斥的赝品也很多，有专家认为：“月份牌”真伪可以着重从画纸的厚薄、色彩、气味等几方面去辨别。一般来说，正品的纸由于经过岁月的洗礼，纸质较薄，而且手感比较柔软，气味偏柔和，即便有磨损的地方也是黄黄旧旧的，不像赝品，会出现“外黄内白”的情况。

鉴于月份牌有着迷人的魅力和魔力，尤其是民国的记忆和符号，后市仍将走红各地的艺术市场。